作者:周方 ▪ 李晨 責編:任紹敏
理性地看,隨著天氣的轉暖、疫情最嚴重階段的過去和供應鏈的逐步恢復,再加上美聯儲緊縮週期的開始和德國債務剎車的重啟,此次通脹的程度或許不會過高,其持續時間也不會太長。 但如今,通貨膨脹已經成為了一個全球性現象,德國也無法獨善其身。
近日,德國聯邦統計局公佈了2021年的德國通貨膨脹率,3.1%的數值為1993年以來的最高水準。 尤其是自2021年下半年以來,德國物價水平顯著抬高,12月的通脹率更是同比跳漲5.3%。 據1月的德國央行報告預測,高通脹率在2022年初還將維持一段時間。 價格穩定作為德國經濟政策的主要目標之一,如今卻遭到了嚴峻挑戰,尤其是能源價格的飆升讓德國百姓怨聲載道。
通脹對中低收入人群的影響最大
傳統觀點認為,低收入人群較容易受到通脹的威脅。 德國經濟研究所(DIW)根據1995~2020年的數據得出結論,通貨膨脹對窮人、老人、單身女性和單親家庭的影響尤其嚴重。 對他們而言,25年來的消費物價上漲了33.9%,而富人承擔的通脹僅28%。 因為較貧窮的人群會將收入的很大一部分用於這一時期內大幅漲價的住房和食品,這對於他們來說是生活必需品。 而更富有的人則通常會購買更多不斷降價的非必需品,如電子設備等,從而減輕通脹負擔。
而根據德國宏觀經濟政策研究所(IMK)的數據,物價上漲對德國中等收入家庭的衝擊最大:月收入3600至5000歐元(1.14430.0002, 0.02%, ) 的中等收入家庭在2021年12月所承擔的消費價格上漲了5.5%,高於平均水準。 影響對於中等收入的單身人士也同樣顯著,其承擔的通脹壓力分別比低收入和高收入人群高0.7和0.4個百分點。 單身人士由於基本生活必需品的剛性需求,受食品和能源價格上漲的衝擊大。 不過,在汽車等可選消費品方面,該群體的負擔較小。
多重原因導致通脹率節節攀升
首先,低基數是2020年下半年通脹率飆升的重要原因。 由於新冠疫情造成的需求低迷,加上2020年7月至12月的增值稅稅率因疫情而臨時下調了2%~3%,使得2020年下半年物價保持低位運行。 歐洲央行估算,低基數帶來的特殊效應將德國2021年底的月通脹率推高了超過3%。 也就是說,若無去年的特殊情況,德國的通脹率將保持在2%+的正常水準。
其次,能源價格去年以來的快速上漲也對通脹產生了重要影響。 原油價格從最低點翻了四倍,天然氣價格2021年的漲幅達到了138.7%,帶動了德國去年能源價格同比上漲18.3%,其中取暖油和燃料的漲幅達到了38%,德國已成為歐洲能源價格最高的國家之一。
不僅僅是化石能源,電價也在快速飆升,2021年的德國平均電價猛漲216.4%。 目前,德國可再生能源發電佔比約為41%,其中一半為風電。 由於2021年風力發電不足,造成了化石燃料發電量大漲。 面對短缺的天然氣供應和瘋漲的價格,德國部分政客在冰天雪地中依然熱衷於將"北溪-2"專案政治化。 而且,就在寒冷潮濕的去年年底,德國正式關停了三座核電站,德國境內僅剩的三座核電站也將在今年底關停,屆時核電將從德國能源供給系統中徹底消失。 儘管從2022年開始,每度電的能源稅將下降2.8歐分,德國今年的平均電價由於成本原因依然會上漲約10%。
此外,2019年通過的氣候保護法案對價格的上升也起到了一定的加速作用。 根據該法案,德國從2021年起對碳排放徵收一定費用,其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對運輸和供熱採用新的二氧化碳定價體系。 德國最新的碳排放價格已經漲至每噸25歐元,並將在2025年繼續上升至每噸55歐元。 根據德國IFW經濟研究所測算,2021年的新定價使汽油、柴油、天然氣、取暖油的價格分別上漲了4%~10%,其對通脹率的總貢獻率為0.32%。
能源提價不僅促使消費者價格上漲,其對工業品出廠價格和生產者價格的推動更明顯。 2021年12月的工業品出廠價格比上年同期高出24.2%,創下了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新紀錄。 除了天然氣和石油,金屬、化肥和木材等中間產品在過去一年也有驚人的漲幅。 德國經濟的復甦導致企業訂單劇增。 歐洲央行和美聯儲的寬鬆貨幣政策也導致了大宗商品需求的持續擴大。 德國政府為應對疫情,曾兩次追加特別預算來刺激經濟,大幅舉債,這也間接推動了生產者價格的持續走高。 德國2021年12月的生產者價格指數達到130,同比攀升5%,為十年來新高。
最後,供應鏈的大規模中斷也間接造成了通脹率的高企。 目前全世界的新冠疫情還在持續,原材料、工作力、能源、環保等因素造成德國製造業的巨量訂單積壓,成本也大幅增加。 德國雖然是製造業強國和出口大國,但其出口產值中有23%依賴於國外進口的中間產品,與之相比,中國和美國的相關依存度只有17%和9.5%。 2021年德國進口的中間產品價格大漲15.7%,短缺和漲價給許多德國企業帶來了沉重的負擔,尤其是晶元危機使以汽車製造業為支柱的德國舉步維艱。 德國大眾的多條生產線去年曾反覆停產,後來缺芯問題不斷加劇,甚至威脅到了具有最高生產優先權的電動汽車,而相關汽車晶元正是德國英飛淩公司在美國生產的。 供應鏈危機使去年的新車銷售折扣率降到了歷史低點,全德銷量前三十名的平均折扣率只有16.7%,二手車的平均成交價也較2020年上升了10%。 可見,企業增加的成本已經通過產業鏈逐步向消費端傳導,並將在今年持續產生影響。
未來通脹將何去何從
客觀來說,德國3.1%的年通脹率並不算高。 去除能源價格因素影響,去年德國物價僅上漲2.3%。 隨著加值稅等原因帶來的低基數效應於今年1月失效,通脹的高峰或已經來到。 多數專家預計,今年下半年通貨膨脹率將會明顯降低。 而德國IFO研究所則認為,未來幾個月的通脹率可能會超過4%,到2022年底才能回落到2%,全年將維持在3.5%左右。
理性地看,隨著天氣的轉暖、疫情最嚴重階段的過去和供應鏈的逐步恢復,再加上美聯儲緊縮週期的開始和德國債務剎車的重啟,此次通脹的程度或許不會過高,其持續時間也不會太長。 但如今,通貨膨脹已經成為了一個全球性現象,德國也無法獨善其身。 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人們或許會聯想到上世紀70年代的大通脹,甚至上世紀20年代的惡性通脹,通貨膨脹會不會像康波那樣擁有50年左右的週期呢?
(周方系上海外國語大學中德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研究員,李晨系上海外國語大學德語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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