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財經》特派記者金焱發自華盛頓

　　編輯|蘇琦

　　當地時間2月25日美股迎來黑色星期四。美股三大指數集體大幅收跌。道瓊(31535.5098, 603.14, 1.95%)工業平均指數從紀錄高位下跌了559.85點，盤中一度跌超650點，跌幅高達1.8%，至31，402.01點；標準普爾500指數跌2.5%，至3，829.34點，為自1月27日以來最糟糕的一天。科技股重挫的納斯達克(13588.8286, 396.48, 3.01%)綜合指數下跌3.5%，至13，119.43點，為10月28日以來最大跌幅。

　　板塊方面，大型科技股、航空股、銀行股、能源股、區塊鏈、工業大麻、新能源汽車、貴金屬概念股全線下挫。

　　債券市場也在殺跌，這導致週四美債殖利率集體上漲，3月期美債殖利率漲1.1個基點報0.046%，2年期美債殖利率漲5.5個基點報0.188%，3年期美債殖利率漲12.5個基點報0.366%，5年期美債殖利率漲21.8個基點報0.825%，10年期美債殖利率漲14.4個基點報1.524%，創一年來新高；30年期美債殖利率漲3.8個基點報2.273%。

　　當天大宗商品幾乎全線收跌，離岸人民幣更是大跌超400點。黃金一度較日高跌近40美元，失守1770美元/盎司關口，最低至1765美元/盎司，日內一度跌超2%。

　　多位金融機構專業人士對《財經》記者表示，美國聯準會的政策過度依賴非常規貨幣政策，最終把自己逼向了雙輸的結果。

　　當天美股大型科技股全線走低，蘋果(127.79, 6.53, 5.39%)跌3.48%，亞馬遜(3146.14, 53.21, 1.72%)跌3.24%，奈飛(550.64, 11.79, 2.19%)跌1.21%，谷歌(2081.51, 44.65, 2.19%)跌3.26%，Facebook(264.91, 7.29, 2.83%)跌3.64%，微軟(236.94, 4.56, 1.96%)跌2.37%。特斯拉(718.43, 42.93, 6.36%)跌超8%。

　　美股銀行股全線走低，摩根大通(150.5, 3.33, 2.26%)跌1.41%，高盛(329.92, 11.69, 3.67%)跌0.95%，花旗跌1.75%，摩根士丹利(79.16, 2.29, 2.98%)跌1.72%，美國銀行(35.79, 1.08, 3.11%)跌1.15%，富國銀行(37.09, 0.92, 2.54%)跌1.83%。

　　美國能源股全線走低，埃克森美孚(56.4, 2.03, 3.73%)跌1.71%，雪佛龍(102.05, 2.05, 2.05%)跌0.9%，康菲石油(52.61, 0.60, 1.15%)跌2.45%，斯倫貝謝跌3.03%，西方石油(27.64, 1.03, 3.87%)跌4.87%。

　　熱門中概股多數下跌，新能源汽車股全線走低，蔚來(49.76, 3.98, 8.69%)汽車和理想(25.86, 0.49, 1.93%)汽車跌近10%，小鵬汽車跌8.6%。此外，億航(50.08, 3.75, 8.09%)智能跌15.4%，嘉楠科技(22.25, 7.09, 46.77%)跌15%，蘭亭(3.9, 0.16, 4.28%)集勢跌12.8%，物農科技跌11.9%，微美全息(9.78, 1.49, 17.97%)跌11.4%，阿里(241.69, 3.93, 1.65%)巴巴跌4.1%，京東(98.02, 4.15, 4.42%)跌3.1%，百度(295.58, 12.12, 4.28%)跌3.2%，拼多多(186.15, 14.99, 8.76%)跌4.6%。漲幅方面，中國太保漲11.9%，創歷史新高，愛點擊漲8.2%，跟誰學(104.95, 2.10, 2.04%)漲7.4%，唯品會(38.74, 1.42, 3.80%)漲6.3%，創歷史新高。

　　金融服務公司B． Riley FBR Inc．首席全球策略師兼董事總經理馬克‧格蘭特（Mark J． Grant）對《財經》記者指出，各主要央行這段時間都不得不一直擴大其資產負債表。無論是從銀行再融資到貸款，美國國債殖利率的飆升都將對全世界產生重大影響，一旦崩盤，會牽連到各國公共債務佔GDP的比值，牽連到外匯市場，牽連到各類資產。

　　此前一天美國聯準會主席鮑威爾重申，在經濟改善之前，美國聯準會不會收緊政策。多位美國聯準會官員在美股大跌當天也出面表示，央行並沒有過早收緊流動性的計劃，同時肯定美國國債殖利率飆升反映了市場對經濟走出新冠危機的樂觀情緒，是個好兆頭。

　　在「美股大熔斷」即將一週年之際，美股的風暴再次凝聚。不過多位華爾街人士對《財經》記者表示，去年美股春季閃崩的劇情今年不會上演，但美股今後還會繼續震盪。

　　美債風暴

　　納指在2月24日前的6個交易日內的連續五次下跌，儘管如此，在社交媒體上，市場恐慌情緒並不重，一些投資者告訴《財經》記者，指向週期性股票和價值型股票的板塊輪動升溫，而去年引領美股走高的某些高增長型股票遭到拋售，信息科技與非必須消費品板塊普遍下滑，這說明機構在調倉，比如在過去的5個交易日內，能源、金融、材料與金融板塊表現強勁，應該逢低買入。

　　美股在2月24日有所反彈，但到了25日則集體重挫。美股和美債之間一直是反向相關，但這一次卻成為因果關係。

　　2020年收盤時10年期美國國債殖利率遠低於1%。今年1月底該指數為1.09%，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波動了超過半個百分點，這個漲幅對於債券市場來說，相對於處於歷史低位的利率來說是相當快的。花旗集團前全球外匯主管、深數宏觀（DeepMacro）聯合創始人兼CEO傑弗瑞‧楊（Jeffrey Young）對《財經》記者指出，美股大跌主要的推動力是美債殖利率的上升。美債殖利率近來一直在上漲，雖然很難準確判定債券殖利率的關鍵關口，但美債殖利率高於1.25%的水平似乎就預示股市要遇到的麻煩。另外，美債變化速度一下子劇烈起來，這也對美股有負面影響——美債長端利率的投機性頭寸依然為淨多頭，利率的突然上行會使其無法迅速減少敞口而面臨損失。

　　去年全球疫情暴發之後，美國聯準會比較關心的年度核心通膨率指標一度從1.8%降至1%以下，即便如今迎來反彈，仍低於美聯準會設定的2%目標。而與此同時，對未來10年平均通膨水平的預期則已升至近2.2%，達到2014年以來的最高水平，推動大宗商品價格飆升、債券殖利率明顯上漲。

　　美債長端利率的上行，與近期全球整體疫情改善、疫苗接種加速、美國新一輪1.9兆財政刺激漸行漸近背景下，增長和(7.52, -0.02, -0.27%)通膨預期進一步向好的大方向一致。

　　根據路孚特Datastream計算的數據，標普500指數的股息殖利率為1.45%。而去年3月底標普500指數的股息殖利率曾達到2.76%，比當時10年期美債0.76%殖利率的溢價達到歷史最高。

　　2月25日，美國財政部拍賣620億美元的7年期國債，但衡量需求的認購倍數創歷史新低，僅為2.04，且遠低於此前六次拍賣的認購倍數均值2.35，包括外國央行的間接購買人獲配比例（38.06%）創2014年來最差。得標利率為1.195%，這是2月以來最高的截標殖利率。同時，美國聯準會和其他美國聯邦政府實體在內的直接購買人（directbuyers）獲配了總售出規模的22.1%，創2020年6月以來最高；具有購買所有未能拍出國債以防止拍賣流產義務的一級交易商（primarydealers）獲配比例升至39.81%，創2014年以來最高。

　　貝瑞研究CEO吉俊禮（James Early） 對《財經》記者說，一方面美債需求銳減；另一方面標普500股息殖利率相對於指標美債殖利率的優勢變弱；還有擔心美債殖利率將以更高的利率形式滲入整個經濟——這特別有害，因為低利率環境正是當前股價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另一種觀點是，美債印證了預期的通膨——美國經通膨調整後的五年期國債實際殖利率與五年期國債實際殖利率的價差很大，處於十年來的最高點……，所有這些都表明市場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促使投資者瘋狂拋壓股票。

　　美國經濟為股市定位

　　堪薩斯城聯準會主席喬治25日表示，（美債殖利率）部分攀升可能反映出人們對復甦態勢越來越樂觀，並且可以被視為經濟增長預期升溫的令人鼓舞的跡象。

　　疫情給全球市場帶來的信息噪聲已經進入尾聲階段。隨著新冠疫苗逐步啟用，全球的疫情基本面正在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傑弗瑞‧楊認為今後美股的走勢取決於經濟自身。在他看來，全球經濟增長正在加速，製造業正在蓬勃發展，美國經濟將會非常強勁，現在已有了良好的勢頭；美國接種新冠疫苗的進度也在加快；很多被抑制的需求需要釋放。因此，美國聯準會很難完全抑制金融市場的波動，只要是相對有序的波動，美國聯準會會採取包容的態度。

　　自年初始，新冠肺炎的邊際增長已經出現了非常顯著的下降，此外，在各個經濟體中，當前約1/10的美國人已經完成了疫苗接種。隨著新冠疫情傳染率的下降以及接種活動的加快，美國就業崗位削減的速度開始放緩。美國25日公佈的數據顯示，至20日當週初請失業金人數降至73萬，前值修正為84.1萬，預期為83.8萬人；美國至2月13日當週續請失業金人數錄得441.9萬人，為連續第六週回落。

　　美國1月耐用品訂單月率大幅增長3.4%，錄得六個月來最大增幅，去年12月的數據向上修正後增長了1.2%；美國第四季度實際GDP年化季率修正值增長4.1%。分析認為，強勁的發貨量對第一季度GDP來說是一個很好的信號，整體報告很好，而且大幅上修。美國經濟確實已經做好了從疫情中大規模反彈的準備，1.9兆紓困法案表明美國經濟將繼續走強。

　　有不具名經濟學家對《財經》記者表示，美國經濟基本面的確已經進入了強復甦階段，市場預期通膨會迅速上升，但美國聯準會對通膨的容忍度更高。

　　與此同時，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25日表示，其基線估計顯示，2021財年美國公共債務將達到21.019兆美元，相當於GDP的102.3%。假設現行法律不變，到2026財年公共債務佔GDP比重將降至100.9%，但到2031財年將穩步上升至107.2%。CBO估計，2021財年美國聯邦預算赤字將從2020財年的3.132兆美元縮減至2.258兆美元，但這一預期中不包括美國總統拜登提出的1.9兆美元刺激計劃。美國政府債務率創歷史新高意味著美國聯準會其實「易鬆難緊」。在這種情況下，本輪美國核心通膨上升到聯準會態度變化的時滯可能更長，考慮到2季度基數導致的美國通膨上升已在預期之內，3季度可能是市場與聯準會博弈的時間窗口。

　　在這樣的前提下，吉俊禮指出，在所有記錄的歷史中，美國居民的財務狀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資產價值更高，債務更低。當然，底層的、需要做面對面的工作的人群正遭受著巨大的苦難——其失業率可能高達20%，但美國其他方面情況很好，這不只是抵銷，而是更讓人樂觀。

　　因此，美債殖利率上行並不意味著美股下行趨勢性拐點出現，但資產價格的波動更多來自金融市場本身。

　　吉俊禮說，美股的大跌看起來更像是緊張市場的暫時動盪，而不是長期的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