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東部時間4月6日，美聯儲公佈3月貨幣政策會議紀要。 會議紀要顯示，與會官員一致認為美聯儲在縮減資產負債表的討論上已取得「實質性進展」，美聯儲最早或可在5月議息會議結束后開啟縮表；與會官員「普遍同意」每月縮表規模上限可達950億美元，以作為其除加息外，對抗通脹飆升的另一有力工具。

會議紀要還顯示，隨著美聯儲決策者對通脹持續擴大的擔憂日益加深，與會官員認為將其貨幣政策立場「迅速轉向中性將是合適的」（即迅速回歸至美聯儲官員所預計的2.4%左右的中性利率水平），預示在今年剩餘的議息會議上，或進行一次或多次50個基點的加息。

經濟學家與市場分析人士普遍認為，此次的會議紀要強化了市場對美聯儲將在5月的議息會議上大幅加息50個基點的預期。 加息與縮表即將并行的情況進一步表明，美聯儲將傾向於更為激進的緊縮政策。

中金公司研究部宏觀分析師、副總經理劉政寧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採訪時指出，美聯儲3月會議紀要就「縮表」透露了更多細節。 「從時間來看，美聯儲最早或於5月官宣縮表。 從節奏來看，每月最大縮減上限未超預期，但進入最大上限的時間大大縮短，顯示縮表的急迫性。 從方式看，如果前期進展順利，美聯儲將主動出售MBS（抵押貸款支持證券）。」 隨著加息與縮表步入同步進行的狀態，劉政寧認為，美國貨幣政策將進入「量價雙緊」時代。

縮表「已在路上」

在3月的議息會議上，美聯儲決定將聯邦基金利率上調25個基點至0.25%-0.5%區間，為2018年12月以來首次開啟加息周期。

除加息外，關於縮表的討論也在3月會議上「提上日程」。 美聯儲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以下簡稱「FOMC」）此前就曾在會後發佈的聲明中表示，預計在之後的議息會議上將進一步討論並開啟縮減資產負債表進程。

美國東部時間4月6日公佈的會議紀要就此提供了更多訊息。 會議紀要顯示，FOMC在3月中旬為期兩天的議息會議上，就縮減其在疫情期間膨脹至近9萬億美元的資產負債表進行了較為詳實的討論。

紀要顯示，與會官員普遍認同每月最大縮表上限合計為950億美元（包含600億美元美國國債與350億美元MBS）將是較為合適的。 多數與會官員認為，如市場條件允許，將支持在3個月的時間內「分階段」將縮表規模調整至這一上限；在市場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也可「適度延長」。

值得注意的是，950億美元的縮表上限幾乎為美聯儲上一輪緊縮周期（2017-2019）期間，每月最高規模的兩倍。 此前，美聯儲縮表規模上限最高僅達到500億美元，並花了一年的時間才將規模逐步提升至這一水平。

對此，劉政寧向記者指出，「每月950億美元的縮減規模接近我們預測路徑的下限速度（每月900億美元），相對不算太過激進，但僅用3個月就提升至這一縮減水平，比我們此前預想的要快得多。」

國聯證券首席宏觀分析師樊磊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採訪時則指出，此次紀要並沒有具體明確美聯儲將如何在三個月或更長的時間內將縮表規模增加至950億美元，因此在整個貨幣政策的安排上，仍保留了一定靈活的空間。

樊磊補充稱，總體來看，此次縮表節奏將大幅快於上一輪周期。 但鑒於眼下無論是從通脹壓力，還是美國經濟恢復的速度來看，都要強於上一輪加息周期，因此加快節奏也相對合理。

紀要還顯示，美聯儲最快或將在5月會議結束后啟動縮表。 劉政寧指出，與上一輪緊縮周期相較，此次縮表開啟時間更早。 上一次美聯儲從開始加息到縮表間隔了2年，這次或只間隔2個月，時間上大大縮短。 此外，上一輪縮表強調漸進與可預測原則，但這次更多強調可預測性，並未提及漸進性，可見這次縮表具有一定緊迫性。

AllianceBernstein的經濟學家Eric Winograd表示，縮表的迫切顯示出「美聯儲目前已明確地認識到，他們的行動已落後於形勢變化」。Winograd補充道，「當落後於形勢變化時，美聯儲必須儘快趕上，可以看到，他們正在加緊行動」。

加息進程提速，縮表方式或有所變化

此次公佈的會議紀要強化了市場對美聯儲或將在即將到來的5月議息會議上，加息50個基點的預期。據芝加哥商品交易所FedWatch顯示，紀要公佈后，市場預期美聯儲5月加息50個基點的概率上升至78.8%。

紀要顯示，許多與會者指出，在未來的會議上，「進行一次或多次50個基點的加息可能是合適的，特別是在通脹壓力持續攀升的情況下。」

劉政寧指出，據紀要顯示，考慮到通脹上行風險，許多與會者本來傾向於3月加息50個基點，但鑒於俄烏衝突帶來不確定性，其中一些人改為支持加息25個基點。這說明美聯儲官員的態度比想像中更「鷹」。

向前看，劉政寧預計美聯儲或於5月和6月會議上「背靠背」加息50個基點，下半年可能還有100個基點的加息空間。「在通脹壓力未見緩解前，我們認為美聯儲不大可能放棄緊縮，反倒是如果通脹壓力持續存在，且縮表進展良好，美聯儲還可能加快緊縮步伐。」

與此同時，美聯儲後續的縮表方式或有所變化。劉政寧指出，通常情況下，縮表都是以到期不續作的方式被動進行，但此次紀要顯示，與會者大都同意在縮表進程運行良好后，將考慮直接出售MBS，以確保美聯儲資產主要還是由國債構成。

劉政寧補充稱，由於縮表需3個月的時間才能提高至上限規模，三季度前直接出售MBS的概率相對較小。預計美聯儲最快將於9月宣布出售MBS的計劃。

摩根士丹利投資組合經理Jim Caron指出，美聯儲考慮主動出售MBS的事實本身，就「充分表明了」美聯儲遏制通脹的決心，以及其將採取的貨幣政策緊縮力度之大。

市場反應幾何？

會議紀要顯示，與會官員認為，美聯儲未來可能有必要轉向更緊縮的政策立場，取決於經濟和金融市場的發展情況。

事實上，在紀要公佈前，多位美聯儲官員均已公開表態，傾向支持更為「鷹派」的立場；就5月大幅加息50個基點、最早或於5月開啟縮表的可能性，提前與市場做好預期溝通。

美聯儲理事布雷納德於美東時間4月5日表示，控制物價持續上漲將需要穩定的加息以及激進的縮表。 布雷納德預計美聯儲將需要迅速縮減資產負債表規模，這一進程可能在5月初開始。

相關分析指出，作為FOMC中立場較為鴿派的官員之一，布雷納德的「鷹派」表態使得市場對美國東部時間4月6日發佈的「鷹派」會議紀要提前有所準備。

會議紀要公佈后，美股與美債市場出現小幅波動。 截至美國東部時間4月6日收盤，標普500指數收跌0.97%，報4481.15點，道指收跌0.42%，報34496.51點，以科技股為主的納指受影響較大，下挫2.22%，報13888.82點。

美國東部時間4月6日，美債收益率漲跌互現。 其中，10年期美債收益率漲幅大於2年期美債收益率，2年-10年期美債收益率進一步遠離倒掛。

市場是否已經對美聯儲此番的鷹派轉向有所預料以及消化？

樊磊認為，從美國的期貨等衍生品的價格波動來看，市場對美聯儲更為激進的緊縮政策已有所預期。 市場反應相對平穩，顯示仍能夠消化目前的加息預期。

樊磊還指出，從縮表的影響來看，科技股和成長股的估值更容易受到債券收益率上升的影響，因此在縮表過程中可能受到的衝擊也相對較大。 但同時，加速縮表能夠推動長端利率上升，從而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長短債利率倒掛、美國經濟衰退風險上升的擔憂。

（作者：李依農 編輯：包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