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幣交易與研究

法國雜誌《Challenges》發佈了對歐央行行長克里斯汀‧拉加德的最新專訪。她預計，2020年歐元區增長率為1.1%，低於2019年。今年最大的威脅是一系列不確定因素導致的貿易下滑，這主要影響製造業和投資。在談到最近的對儲戶收費（負利率）舉措時，拉加德表示，負利率旨在使經濟保持均衡增長，並避免經濟衰退，實施負利率後，銀行對實體經濟的信貸以每年3.5%的速度增加。

★您描述自己既不是鴿也不是鷹，而是貓頭鷹。為什麼是這種不尋常的鳥類呢？

貓頭鷹在傳統上被視為智慧之鳥，在黑暗中也能目光如炬，視野開闊。但是，我真正想強調的是，我希望確保在理事會內部進行的討論是有效的，同時也是有組織的。

★您認為2020年對我們有什麼幫助？對全球經濟最大的威脅是什麼？

我們預計2020年歐元區的增長率約為1.1％，略低於2019年。無論是在歐元區還是全球範圍內，最大的威脅是一系列不確定因素導致的貿易下滑，這主要影響製造業並阻礙投資。除了地緣政治風險和與氣候變化有關的問題之外，這種不確定性範圍還包括持續的貿易緊張局勢和英國退歐。

★歐洲會因英國退歐而被削弱嗎？

在英國最近的選舉和下議院通過脫歐協議之後，英國將於2020年1月31日離開歐盟。這意味著不確定性將降低，這對投資者而言是個好消息。也就是說，最大的挑戰尚未到來，即兩者能否在11個月的過渡期內達成貿易協議。如果確實能在短時間內達成，英國脫歐對經濟和金融的影響將取決於該協議的細節。但是，我們真正知道的是，由於英國退歐，歐洲聯盟將失去一個富裕的成員國和一個強大的軍事力量。歐盟將復甦，但將需要加強努力以彌補英國退出帶來的損失。

★您已經從華盛頓搬到了法蘭克福。您能解釋一下美國與歐元區之間的增長差異嗎？德國作為「增長引擎」的角色似乎正在失去動力嗎？

造成這種差異的主要原因是經濟政策的選擇。美國採取了重大的財政刺激措施，而歐洲則沒有。美國在財政上的限制較少，並享有美元國際地位的特權。在危機爆發後的較早階段，美國也能夠恢復其金融部門的健康。但是，歐盟仍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經濟和貿易區，潛力巨大。它還表明，在兩次衰退之後，它能夠從危機中恢復過來並創造了新的就業機會，尤其得益於歐洲央行採取的措施。歐元區協調一致的財政刺激計畫將有助於加快經濟增長。根據我們最新的預測，歐元區經濟增長率在2020年為1.1%，2021年為1.4%，仍然低於我們的潛力，至少在2020年是這樣。

★當您提到歐洲的「新政策組合」時，您指的是什麼？

在經濟增長加速的問題上，運用我們所掌握的所有工具是有意義的，這也將導致通貨膨脹率接近2%。這種政策組合包含三個要素：貨幣政策，一直被用來維持價格穩定；財政政策，應儘可能多地使用它，以便在可能的情況下支持成員國的貨幣政策；進行結構性改革，以增加各國經濟的增長潛力。主管當局在不損害其作用獨立性的情況下進行合作，將有可能使其決定的乘數效應達到最佳。

★歐洲央行的政策使經濟運營商陷入債務困境。法國的公共債務現已超過GDP的100％。我們應該擔心嗎？

儘管歐元區內的公共債務正在減少，但在法國，公共債務正在增加。這令人擔憂，因為在經濟下滑的情況下，它確實減少了財政調控的空間。法國需要採取措施減少赤字和債務，同時採取有利於增長的財政政策。其他國家已經完成了這項艱巨的任務。我相信法國政府也將能夠做到這一點，特別是通過結構改革。

★擔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時，您常常對德國的盈餘持批評態度。這種情況在多大程度上發生了變化？

主要是經常賬戶盈餘方面，但不僅限於德國。相對於GDP而言，如此高的盈餘會導致失衡，特別是在涉及單一貨幣的情況下。

★鑑於民粹主義帶來的主要挑戰，歐洲央行如何才能更接近民眾？

這是我的優先事項之一。讓歐洲央行更貼近民眾需要對話和解釋。我們需要與我們的同胞進行接觸，並與他們進行對話。我們需要——也通過你們——向他們解釋歐洲央行在做什麼，以及我們致力於有效地開展工作。我們應該記住，歐元區四分之三的公民支持歐元。

★您的任務是確保價格穩定。這是當今的主要問題嗎？

問這個問題，難道不意味著我們假定物價一直保持穩定嗎？我認為這是對歐洲央行的稱讚。的確，自引入歐元以來，歐元區的年平均通貨膨脹率約為1.7％。但是，目前的通貨膨脹率僅為1％，預期值仍然很低，與我們希望在中期達到的2％的水平相差甚遠。

★歐盟委員會主席提出了「綠色協議」。它如何與歐洲央行政策互動？您是否打算將歐洲央行轉變為綠色銀行？

我讚揚我朋友的決心以及她對環境的承諾。我們所有人都在各自的職責範圍內行動，包括歐洲投資銀行，因此我們在歐洲的戰鬥是值得稱讚的。我們將在維護價格穩定和銀行監管的任務框架內發揮作用。與氣候相關的風險對我們的增長和通膨預測有什麼影響？我們通過購買債券發出什麼信號，以及我們監管的銀行持有哪些資產？在追求我們的主要使命的同時，這些問題的利害關係足以引起人們對這些問題的濃厚興趣。關於貨幣政策，對我們的戰略進行審查將是解決這些問題的理想時機。

★鑑於低利率甚至負利率，儲戶擔心自己的積蓄有道理嗎？

（我們）所採取的措施旨在維持穩定的價格。從中長期來看，這將確保為所有人（無論是儲戶還是借款人）提供最佳的經濟環境並保持購買力。利率本身就是工具，而不是目標。在歐洲，有些儲戶投資於貨幣市場基金，這些貨幣可帶來高回報，例如在1990年代初。但當時的貨幣環境對借款人不利，而當時的形勢導致了嚴重的經濟衰退。在經濟衰退時期，儲戶往往會減少儲蓄，以維持消費水平。換句話說，經濟衰退不利於儲蓄。負利率旨在使經濟保持均衡增長，並避免經濟衰退。

★銀行對存款收費是否有點令人震驚？

如果銀行沒有充分利用它們從中受益的歷史貨幣條件來為實體經濟提供更多資金，那將是令人震驚的。但是負利率是有用的，並且已經取得了進展。2014年春季，就在存款利率降低至負數之前，對實體經濟的貸款正在減少，其中包括經濟下滑和通縮的風險。今天，它以每年約3.5％的速度增長。

★靠信用生活的不僅是國家，公司和家庭也是如此。我們是否正在目睹「泡沫」的產生，特別是財產泡沫？

儘管我擔任主席的歐洲系統風險委員會和歐洲央行最新的《金融穩定評估報告》(Financial Stability Review)的工作要求審慎行事，並實施有針對性的宏觀審慎措施，而這些措施有時在國家層面是必要的。總體而言，並非整個歐元區。

★歐元能否利用當前的動盪在世界舞台上取得進展？

我同意歐洲委員會的觀點，即根據歐元區的經濟和金融重要性，歐元確實有進一步發揮其國際作用的空間。但是，最終，是經濟因素決定了這種情況是否會發生。當然，我們將通過在自己工作中享有的信譽，使歐元區更強大，建立銀行聯盟和資本市場聯盟以及在支付領域不斷創新，來幫助增強歐元的國際作用。

★創建加密貨幣對歐央行是否是一項合法任務？

為應對更快，更便宜的付款（尤其是跨境付款）的迫切需求，支付領域的創新正在迅速發展。總體而言，歐元體系，尤其是歐洲央行希望在這一領域發揮積極作用，而不僅僅是充當不斷變化的世界的觀察者。在2018年，歐元體系啟動了基礎設施，以提供直接用中央銀行資金結算的泛歐洲即時付款（TIPS，即目標即時付款結算）。這樣一來，銀行就可以在整個歐洲範圍內，每年365天，每天24小時，僅幾秒鐘即可處理彼此之間的付款。這不僅迎合了希望通過智能手機全天候付款的年輕一代的偏好，也迎合了想要優化支付和供應鏈流程的公司的偏好。

在未來的道路上，歐洲央行將繼續評估發行中央銀行數字貨幣的成本和收益，這將確保即使有形現金的使用最終減少，公眾仍然能夠使用中央銀行的貨幣。但是，中央銀行計畫的前景既不應阻止也不排斥由私人市場主導的解決方案，以實現歐元區快速高效的零售支付。我們正在密切關注數字貨幣的可行性和優點，因為它可能對金融部門和貨幣政策的傳遞產生重大影響。在2019年底，我們在歐洲央行成立了一個專家工作組，該工作組將與各國家中央銀行緊密合作，研究各種形式的歐元區數字貨幣的可行性，涵蓋所有實際方面，包括如何將可能出現的副作用最小化。

★您在2011年離開了法國-您想念它嗎？

無論我在哪裡，法國始終在我心！